狙击一元购：谁有执法权？

专家认为，互金专项整治领导小组办公室对一元购业务定性和处置意见的公布，有利于打击此类非法行为，但该办公室理论上并无执法权，还应进一步明确针对一元购的执法机构。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多家媒体披露，7月19日，国家互金风险专项整治领导小组办公室下发《关于网络“一元购”业务的定性和处置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明确将一元购定性为变相赌博或者诈骗，并将对其展开整顿清理工作。

面对突如其来的行业整顿，8月15日，法治周末记者就相关问题采访国内首家一元购平台——1元云购CEO梁志军，对方称：“现在还不明朗。”

但对于其认为的“不明朗”是1元云购的调整方向，还是政策监管走向，梁志军并未作出解释。

记者注意到，8月18日，一元云购平台发出一则公告：“云购公司主动进行业务调整，1元云购已于2017年8月18日0：00停止运营。”这将意味着这家曾经风生水起的“一元购”平台暂时退出了这一市场。

“互助购物”被定性赌博

公开资料显示，1元云购成立于2012年5月，运营主体为深圳一元云购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其首创了“只需1元就有可能买到价值几千元甚至几十万元商品”的一元购模式，截至停服前，该网站已累计200亿人次参与、累计销售商品超过1200万个、日销售额达5000万元。

按照《1元云购互助购物协议》，1元云购将用户共同需求的商品分成若干等份，1元即支持一等份，当1件商品的所有等份获得支持后，根据平台互助购物协议，此商品将归其中一位支持者所有。

法治周末记者注意到，因这种模式简单、易复制，一元购类网站、App迅速涌现，特别是2015年互联网彩票禁售后，一元购体量更是呈爆发态势，几乎成为电商“标配”，京东、小米、聚美优品等很多大型互联网企业都曾推出过一元购业务。

而与体量增长相伴的是，有关一元购抽奖操作过程不透明、所售商品价格高于市场价、性质涉嫌非法赌博等质疑声不断(详见本报2016年1月27日刊《1元云购疑踩中非法博彩红线》)。

特别是今年以来，陆续有一元购参与者亏损百万元的消息传出，不少参与者也反映一些不法平台借一元购的幌子进行诈骗。例如，中国电子商务投诉与维权公共服务平台接到的用户投诉显示，电商平台“楚楚街”一元摸宝存在交钱3个月不开奖，又不支持用户退款的情况。

对此，《意见》指出，对纯粹以1元价格销售获取大奖机会的网络一元购，可以认定为赌博；若经营机构以网络一元购为名，采取抽奖造假、以次充好、不寄送奖品甚至卷款潜逃等方式，骗取他人钱财，其行为是典型的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使用欺骗方法骗取他人财物的诈骗行为。

“一元购表面上是销售实物商品，实际上是销售中奖机会，中奖结果由偶然性决定，在法律上属于射幸行为，合法的射幸行为是有准入门槛的，具体表现为牌照或行政许可，例如，彩票是国家垄断，保险需要保险资质等准入规则，而未被法律法规明确授权的射幸行为都是被禁止的，也就是说，我国并不允许通过射幸行为进行营利，这类行为属于变相赌博。”四川省犯罪防控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西南科技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廖天虎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

禁令下仍有平台营业

据报道，《意见》明确了对一元购的清理整顿要求，包括准确定性处置和加强巡查监测，要求各省按照属地管理原则对一元购有针对性地采取监管措施，对于利用网络一元购从事赌博活动或涉嫌诈骗的违法违规行为，依法予以打击处理。

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曾推出过一元购业务的大型互联网企业在《意见》下发前就已停止该业务，包括1元云购在内的一些体量较大的一元购平台在《意见》出台后也宣布调整业务，但仍有不少一元购平台在正常运营。

8月20日，法治周末记者在Apple Store输入“1元购”搜索发现，出现的同类App超过200个，而这些App中绝大多数的开发者为个人。记者分别下载了搜索结果中排名前五位的52快购、一元云购(开发商为YAN XU，非前述1元云购)、乐享夺宝、一元购(菠菜夺宝)、天马云购体验发现，52快购、一元云购页面始终显示“数据加载中”，无法显示其他内容；乐享夺宝、菠菜夺宝仍能正常购物；天马云购则发布了“业务暂停整顿公告”。

“平台虽然仍能购物，但商品满额所需要的时间明显比以前变长了，开奖的频次也减少了。”菠菜夺宝的用户李非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按照《菠菜夺宝服务协议》，平台采用众筹模式，当商品等份全部支持完毕后，系统会根据平台规则计算出商品幸运号码，拥有幸运号码的用户获得商品，如果支持者不能拥有某件商品的幸运号码，则将作为赠与人，将参与号码赠与拥有该商品幸运号码的用户。

“大部分一元购平台都宣称自己为众筹模式，其项目介绍和服务协议中常常带有众筹的字眼。但众筹是一种直接的融资方式，投资者依据众筹项目的质量，统一获得相同的收益或承担同等的损失，而一元购的参与者彼此之间存在零和博弈，获奖参与者的收益一定来自于未获奖参与者的投入。显然，一元购无法落入众筹范畴。”廖天虎谈道。

记者8月20日试图联系菠菜夺宝客服人员，询问在风声鹤戾的当下，为何仍在继续运营等问题，但在添加客服人员QQ询问后，始终无人回复；而在菠菜夺宝App中也未公布其他公司联系方式。

Apple Store相关搜索结果显示，菠菜夺宝App的开发者wang yiquan同时还开发有闲友夺宝、1元商城、1元拼团等多个一元购App，这些App均处于正常运营状态。

“这类App的界面基本都一样，只是卖的东西不一样而已”，除菠菜夺宝外，李非曾下载过多个一元购平台体验，“我现在都不投钱，一般下载App都会给奖励金，用这些奖励金碰运气购物，没中就卸载再下载一个使用”。

按照李非的提示，法治周末记者搜索发现，目前仍有很多商家出租、售卖一元购类App应用程序，报价在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

需进一步明确执法机构

“在互联网高速发展和渗透的现代社会，类似一元购类形式还可能继续存在，互金专项整治领导小组办公室对‘一元购’业务定性和处置意见的公布，有利于打击此类非法行为。该办公室虽然属于央行金融市场司代管的官方机构，但该机构理论上并无执法权，还应进一步明确《意见》的实施和执法机构。”中国彩票和亚洲责任博彩资深专家苏国京教授对法治周末记者分析道，因一元购引发的社会群体性事件实际上在前两年就已经出现，最近才有监管动作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目前法律对于赌博本身没有明确的界定，只是规定了聚众赌博和开设赌场构成犯罪。

按照刑法相关规定，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或以赌博为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并处罚金。开设赌场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我国司法实践中，对于赌博罪的定罪量刑主要会考虑赌博形式、盈利目的、参与人数、赌资金额等因素。”在廖天虎看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在2010年联合发布的《关于办理网络赌博犯罪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中，有一条为“建立赌博网站并接受投注的”可以认定为开设赌场犯罪，一元购平台很难摆脱开设赌场犯罪的嫌疑。

苏国京则认为，除了对一元购定性为赌博外，其行为也可以归类在非法彩票定义之下。

“这样对一元购的监管可以由目前彩票业的最高监管部门财政部负责，也可以由公安部会同相关部门组织进行监管、执法，或者由国务院协同相关部门成立专项小组进行监管。”苏国京进一步指出，无论由谁来实施监管，都必须具有执法权，或者协同可执法机构共同执法。